噩梦场景在现实席卷而来,黑暗的海洋接连天地,马车在其中颠簸,被巨浪般的恐慌抛向未知。
思维一片空白,同伴的惊呼、马匹被勒紧的痛苦嘶鸣、皮质系带的崩裂颤音,都被尾随而来的滚雷余波冲散。
混乱中,仅有的照明丢失了,失去视觉后的物质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世界在某刻显得尤其不真实,虚无得只剩下比气流更轻盈的东西,连落叶都无法托起,只有纯粹的精神和意识浮游飘荡,失去了对距离和时间的感知。
在这最不合适的时候,那种顿悟感再次袭来,似乎近在咫尺。
若即若离的感觉甚至让人忽视了所处的危险境地,本能投以关注。
像寒流下被失温和窒息包裹的溺水者,发现头顶有一丝光线,于是拼尽全力游去,捶打阻隔在自己和空气间的那层薄冰。
然而直觉里薄如蝉翼的半透明阻隔却坚韧得不可思议,比堡垒厚重的高墙更令人绝望,任意识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丝毫。
也就是在这一刻,隔着最近也是最远的距离,他再次“看到”了它。
就在对面,近得几乎要贴上鼻尖和唇边柔软的胡须。即便如此,依然模糊、不真切,无法形成一个被长久保存的具体印象。
是完美至臻的至理箴言、变换不定的梦幻光影,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宛如不包含任何杂质的灵感本身,惊鸿一瞥便觉得有困扰已久问题得到了解答,解答中又有新问题诞生,情不自禁地看向它寻求进一步启示。
它像花蕾盛开,一层又一层,一层更比一层鲜艳神秘,但都不是最终面貌。
那位教授他们晦涩课程的老学究,毕生投入研究仍不知足的人,曾向他们形容过天父的智慧:永无止尽、永世不竭,哪怕择其一用尽百世时光,也只能无限接近,不可抵达真理本身,那是仅属于至高无上者的领域。
但那应该是客观、恒定存在,像天体运转、季节交替的规则。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某种……活的东西,向感知到它意识,报以意味深长的凝视。
剧烈的疼痛自意识边缘传来,世界在又一道云层间的闪光中恢复实感,将意识扯回马车上。
多米尼克发现自己正腾空而起,宽阔结实的树影迅速放大,并在眨眼间占据了全部视野。
陷入安心的晕厥前,多米尼克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该死的菲尔德,愿他下个月领不到骑士团补贴。”
……
……
“所以,我的兄弟,你们是说:两位准骑士,出门买菜回来路上,在至少两车宽的山道翻了车不算完,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提起烧开的水壶,克拉夫特往里丢了几撮金盏花干和薄荷叶,想了想又从柜子里取出密封小罐,舀了两大勺金黄色的粘稠甜香液体加入调匀。
调配好的茶水稍稍冷却后,被倒进装了新鲜柳树皮碎的杯子里,推给身上青紫相间的两人。
“喝点吧,朋友送的,说对外伤有好处,我自己加了点柳树皮碎,大概可以带点止痛效果。”
菲尔德心虚地瞄了一眼多米尼克,没敢先伸手拿杯子。
作为驾驶位,因为规避及时,他身上的伤居然还轻点,能扶着一条腿绑了夹板的同伴来团长临时办公室兼起居室报到。
“很抱歉,克拉夫特先生,也有我的过错,应该找更有经验的车夫,但他们当时忙着打扫马厩。”多米尼克摸着还隐隐作痛的鼻子,看在多年同窗份上,没把责任全推出去。
“不会有第二次了。至于这次,我们希望能扣除今年的补贴,并通过劳动来弥补损失。”
尽管上级态度相当温和,也没提这事,但承认错误并承担后果是一位合格天父仆人基本的品德。
当晚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连腿伤都是刚准备入睡的克拉夫特被叫起来处理的。
“唉……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些天晚餐少几道菜罢了。”看着身体心灵惨遭重击的两人,克拉夫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即使要做什么象征性惩罚,比如教会内部常见的义务劳动之类,暂时也不太适合。
“意外常有,不必太自责。天父教我们宽恕他人的过错,必要时也该宽恕自己的。”
他侧着身子躺在原修道院长的高背椅里,状似无意地朝遮住房间另半边的帘子后瞄了一眼。
“找你们来也不是为问责的,只是想了解事情经过,弥补安全隐患,毕竟这条路我们以后还要走很多遍不是么?”克拉夫特摆出习惯性的闲聊姿态,让气氛更平和些。
冒着热气、甜中带涩的饮品进一步让两人放松下来。
他们并不是第一天认识克拉夫特,看不见的尴尬逐渐融化。
“其实之前和您说的基本就是全部了。当时云多、天很暗,马匹受到惊吓,我们又缺乏足够的驾驭经验。”菲尔德终于敢说话了,但他不太理解这里面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事发路段和大致经过当晚就简单说过了,前因后果清晰。两个没经验的新手恰好遇上了突发状况,车翻得理所当然。
克拉夫特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位当事人,“多米尼克,我想听听你的角度,当时你在车后面不是么?不用控制马匹,有更多时间,跳车完全不是问题,为什么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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