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吗？”
眼看着沈云归静静上前，伸出一只手缓缓拂过芸娘仍不瞑目的眼帘，傅闻溪愣愣地看着女子的身形渐渐化作一只巨大的蜜蜂，只剩下五只巨大的毛茸茸的蜂足，玲珑的身体微微蜷缩，碧绿的瞳孔已经失去了灵动的光泽，背后的翅膀依旧纤薄透明，仿佛能随时带着眼前的女子再次轻盈地飞起来。
“嗯。”沈云归点点头，将吕江山放下，“溪儿，你先在这里等他醒过来，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嗯？哦。”傅闻溪应了一声，只见沈云归御剑径直向着方才他们降下的洞口扶摇而去，一时间只觉心里有些空空落落的。
方才他们打斗的广场此时已然是一片寂静，如果不是脚底依旧未曾融化的冰面与身前已经逝去的女王蜂，傅闻溪会觉得方才经历的一切，只是自己经历的一个梦。
“不愧是他，我都差点把那群家伙给忘了。”吕江山支起身体，抬头看了一眼穹顶的洞口。
“你是说云歌他们？”见吕江山醒过来，傅闻溪连忙一路小跑来到他身边，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吕江山摇摇头：“不，我说的是钦天监的那群人。芸娘已逝，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禁咒自然会解除，你觉得一群自以为被魔物封住力量的修士，突然恢复自由之身，周围还没有敌人看守，他们会做什么？”
“……他们会彻底摧毁南阳郡？”
吕江山打了个响指：“小闻溪果然很聪明，看过火烧赤壁吧，这种首尾相连完全没有空隙的房屋布局，加上地下诸层皆是用木头蜂蜡等物加固，只需要用火，就能烧得一点渣子都不剩了。”
“……那我们还不快跑？”傅闻溪顿时傻眼，“我们按照现代来说，可是在地下室的最底层哎！”
“你得对小云归有点信心。”吕江山狡黠一笑，“走吧，带你去看看芸娘苦心孤诣藏匿的宝贝。”
“我怎么听你叫小云归听得这么别扭。”傅闻溪翻了个白眼，“别忘了在这个世界你也是九岁出头，说话什么的好歹符合一下自己的外形。”
吕江山耸耸肩似是不以为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云归要是知道喜欢的人年龄都能当自己的妈了，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傅闻溪：“……”
走到方才沈云归打通的甬道处，一股凛冽的寒意迎面而来，显然通道那一头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了不知道多少度。奈何二人一个有暖玉护身，一个压根不知冷暖为何物，自然是无所顾忌。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是一处巨大的凹陷，谷地里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少量房屋，绵延成片的耐寒花朵在房屋周围肆意盛开，树木亦是郁郁葱葱，田野间生长的也并非是瓜果菜蔬，而是一丛丛不知名的冰晶状的花朵，花蕊之间不时喷涌出少量冰霜。有几个人影拿着锄头晃动其间，仿佛是农忙之时在辛勤耕耘的农人。
“嘘，闻溪，跟紧我，这种地方有着自己的规则，记得无论看到谁都不要说话。”
吕江山抱着傅闻溪无声无息地落到下方的地面，落地后却没有再抱着她，而是虚虚地牵着她的手，目不斜视地沿着小路向村庄里走去。不时能看到一个农妇装扮的女子同样牵着稚儿面目呆滞地路过自己身边；田野间的农人亦是四肢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动着重复固定的动作。一股奇异的中药味弥漫在村庄的空气里，傅闻溪忍不住抽动鼻子仔细闻了闻，说不上好闻但也说不上难闻，闻多了好像还挺上头。
吕江山走进村庄后，四处环视了一会，径直走到一个低头坐在栅栏上的小女孩跟前，小女儿似是正在整理怀中花篮里的花朵，吕江山用手指轻轻扣了扣花篮的边沿，直到小女孩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傅闻溪才发现，女孩的眼里竟然全是眼白，皮肤也是青紫的，没有任何光泽。
轻轻拿起一朵花别在傅闻溪的发间，吕江山慢悠悠地拉着傅闻溪扭头就走。小女孩歪了歪头，似是有些生气地拉住了吕江山的另一只手，眉毛也微微皱在一起，就是不让吕江山离开。
傅闻溪狐疑地看着与小女孩拉拉扯扯僵直不下的吕江山，无声的僵持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小女孩轻轻跺跺脚，拉着吕江山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吕江山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示意傅闻溪跟上。
三人就这么安静地沿着另一条小路一路向上，直到到达一个看上去与其他茅草屋别无二致的小房子前，小女孩也不敲门，而是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手拉着吕江山，一手拉着房子里的一名中年男子轻轻摇晃，见男子似是不解，小女孩看向傅闻溪发间的花朵，眼里竟然簌簌地滚出几颗泪珠。
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静静地打开抽屉摸出一个铜钱交给少女，少女随即破涕为笑，只是那一抹笑容在绛青的脸上实在是显得太过阴森，傅闻溪看到只觉得头皮一麻，不由得往吕江山身后站了站。
眼看着小女孩肢体僵硬地拿着小花篮缓缓离开，屋里的男子随即轻轻关上大门，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讶：“你和方才前来探查的少年人都很是懂规矩，一个行事谨慎有序，不知晓即不打扰；而你见多识广，竟然能想到以如此狡猾手段找来此处，方某佩服。”
“方太守，幸会。”
吕江山作了一揖，“在下游历世间时，曾在偶然间见识过相仿的部族，他们无时间之困，无病患之忧，终日存续于重复的时间里，永冻的凝土之上。在下亦深知他们的时间轻易不可被打破，却又急于询问一些事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刚才做了什么？”傅闻溪有些疑惑地问道。
吕江山闻言抿嘴一笑：“不就是买东西不给钱嘛。一个小姑娘家的，被人抢了货物，又不敢和成年男子打架，可不就只能拉着人找官家评理了。”
傅闻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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