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这眼见着就要完全布置妥当了,偏偏这日黄昏时分竟突然落起了大雨。
有些天公不作美的样子。
忙于大婚之事的诸人皆叹老天爷不开眼。
但也无奈,请旨玉衡,玉衡吩咐,除外面布置暂缓外,其余照旧,一切如常。
众人领命而去。
齐孟冬倚在窗子前看外面倾盆而泻的大雨,有若断了线的珍珠,接天连地都是细细密密的雨水,雨水打落在殿外玉石路面上发现清脆的声响。
大雨卷着白色的烟气,将视线都几乎遮住,几乎看不清外面。
时有阵阵清风吹过,飘来院中海棠的清香。
“雨大风吹,小心着凉。”
玉衡从她身后走过来伸手将她面前的窗子关上,同她站在一起,透过白色的窗壁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
宽慰她道,
“这雨必是下不久了,今日下了这场雨,明日一定会更加晴好,不会耽误咱们后日大婚的。”
齐孟冬点点头,面上微红,含笑看看他又向窗外望去,并不言语。
玉衡也不再多说着。
室内静寂,惟有外面雨声不断。
不多时,从窗子向外远远望去,不知何时廊下竟立得一人,大雨下得太急,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玉衡转向齐孟冬,见她身子微微动了动,心知她如何又能不知那人是谁。
又见她呆着不动,眸光闪过一抹清幽。
这时秋婵从外面进来禀道,
“怡王求见。”
原来廊下立着的那人正是北境怡王——蓝逸。
玉衡点头,示意去请。
齐孟冬看着窗外的脸忽然转向他,玉衡眸光温润的看着她,柔声调侃道,
“今朝风日不好,竟也有人前来。”
齐孟冬浅浅一笑,别过脸去。
窗外立着的那人已不见了。
少顷,蓝逸进屋,锦衣半湿,却丝毫未减其清逸秀雅的风姿半分。
只是他整个人自上回别过之后略显得清消了些,不禁令人侧目。
那一双星眸朗目,似乎毫无期待。
数月未见,再见竟恍若隔世。
只见他手中抱着一只玉琴,琴柱似是以上好的古玉雕琢而成,观之便觉出尘脱俗,世所罕见。
蓝逸向玉衡行罢礼,又向齐孟冬略点点头。
齐孟冬浅笑着回应。
玉衡拉着齐孟冬从窗边走过去坐下,示意蓝逸也坐下说话。
蓝逸将玉琴放在桌上,坐定。
只听他一如既往的温润着向齐孟冬笑道,
“这雨来得甚急,竟未料得。匆匆而来,未及备得什么大礼,此琴是前几年偶然所得,音质尚佳,或可勉强用用。”
玉衡闻言,转向齐孟冬,见她轻笑点头,心道,她竟从未在我面前弹得什么曲子?
只听她轻声道,
“烦劳蓝逸哥哥牵挂。竟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件旧事。”
见玉衡望着他,又向他解释道,
“小时候有一次蓝逸哥哥去看我,恰好我的琴坏了,莫叔修好之后,音质总觉有些不同了,那时,年纪小又有些气性大,心中直恼,誓不再弹琴了……蓝逸哥哥见了就安慰我说将来必为我寻来好琴……一恍多年,如今怕是来兑诺的吧?”
蓝逸笑道,
“呵,正是如此。只是好琴难寻,到如今才勉强寻得这琴,只望你不要嫌弃才是!这琴虽不是出自名家大师之手,但其音其形应都合用于你。”
齐孟冬点头,玉衡问道,
“这些年你都未曾再碰过琴么?”
齐孟冬点点头,指着腰间的白玉箫——伴月箫道,
“竟忘记去碰了,这些年一直与箫为伴。”
玉衡蓦地想起一句话: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心内微酸。
齐孟冬见他面色有异,轻笑着又道,
“日日地念你,也无时间去碰……”
玉衡抬目看她,眸光渐渐温暖起来,心内喜极。
又听蓝逸也笑道,
“如今终是见得你们得偿所愿,蓝逸便放心了。”
齐孟冬看着他的笑,顿感莫名地心伤,缓缓低下头去。
玉衡握住她手,向蓝逸问道,
“此琴可有名字?”
蓝逸点头,回道,
“有。名曰「浣尘玉琴」。”
玉衡微微点点头,见齐孟冬抬目愣看着蓝逸,却并不出声,有些讶异。
又听蓝逸向齐孟冬道,
“这雨应是下不了多久,必不会影响你们大婚的。”
顿一顿又淡淡道,
“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向玉衡微微行礼。
齐孟冬望着他,只轻轻点点头,仍不多语。
蓝逸后退两步,转身向外而去,衣袂飘飘,惟身影显得秀逸孤伶。
外面的雨似是下的比来时还要大。
蓝逸并未撑伞,脚步却显得比来时抱琴还要沉重万分。
玉衡握着齐孟冬的手动了动,她似是一个清醒,恍惚着向玉衡道,
“我去送送他!”
说罢便向外疾去,玉衡一怔,伸手拦道,
“雨太大了,你着凉怎么办?”
说着,向外面吩咐道,
“取一把伞来。”
秋婵立即拿了伞递过来。
玉衡亲自撑起,送到齐孟冬面前。
她一愣,竟不去接,只望着他。
玉衡将伞放在她手上,轻笑着说道,
“快去罢。”
她凝眸深看了玉衡一眼,握着伞向外疾去。
白纱披帛首先便被风雨洒湿,衣带随风而起,玉衡见她身影清瘦,在大雨卷着的白色烟气中,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只见齐孟冬很快就追上了蓝逸,将伞举过蓝逸头顶,因着比蓝逸矮,举着似是有些吃力。
仰着头似是说了句什么,蓝逸看着她立在原地不动,沉默半刻,又向她说了一句什么,转身欲走,齐孟冬拉住他衣袖,将伞递过去,蓝逸摇头,她似是将伞硬塞了过去,后退两步到了廊下。
蓝逸见了,顿在原地,少顷向屋内看了一眼,转身离去,背影决然。
他的身影很快出了殿,玉衡见齐孟冬还是立在廊下不动,衣衫已被雨水打至半湿,仍犹似未觉。
心内担忧,身影一闪,到得廊下,揽起她的腰,飞身回到内室。
将她放在软榻上,向外吩咐道,
“来人,快备热水!”
外面人应声而去。
他自己身上也淋了几丝雨水,但见齐孟冬的白衣已被雨水染湿了大半,怕她着凉,立即又上前去取了锦被过来包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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