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天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淌在屋檐上,发出啪嗒啪嗒声,室内一灯如豆,显得格外幽静。
嫣嫣无事可做,便跟着翠云学刺绣打发时间,两人默默无语,只低着头捻弄针线。
嫣嫣抬眸看了眼翠云,翠云手脚灵活,绣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嫣嫣眨了眨眼,心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绣的,然后默默地放下了针线,她觉得自己侮辱了它们。
其实嫣嫣自小就不爱刺绣,不论阿娘怎么逼她学,她都不肯学,她更喜欢跟着阿娘上山采药,分辨各种各样的药草,学习药理。那时她的愿望就是和阿娘一样,成为一名大夫。
她长大后,阿娘得了病,时常得用药物养着,为了挣更多点钱为阿娘治病,嫣嫣便去镇上的药铺找了份工作,是替药铺的老大夫打下手,病人太多时,嫣嫣也会帮着看点小病,老大夫人很好,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而嫣嫣用挣来钱全都用在了给阿娘治病上,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留住阿娘……
想起阿娘,嫣嫣不由感到一阵难过,虽然不是亲娘,可是阿娘待她却如亲生一般。
“嫣嫣可在?”
一道清冷突兀的声音将追忆着往事的嫣嫣拽回了现实,她看到翠云的笑容蓦地凝在唇边,不由得往门口看去。
墨香手拿着一柄油纸伞,站在门口处,如同以往一般,她神色冷漠,不苟言笑。
看到她,嫣嫣只觉得头瞬间大了一倍不止。
墨香瞥了她一眼,神色意味不明,语气凉凉道:“随我去吧。”
“不……”嫣嫣一激灵,差点脱口而出“不去”两字,但好歹还是忍住了,她心中叹气,一脸消沉的改口:“好的。”在这王府之中,她能说的只有“是”,根本不会有人理会她的意愿,她慢慢的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品,任人随意拿捏随时掌控。
总有一天,她要逃离这里。她暗暗的打算着。
* * * * * *
仿佛重现昨晚的一幕。
傅子彦斜倚于榻上,身着宽松的袍子,如瀑长发松散挽于脑后,姿态慵懒散漫,又流露出隐隐的贵气。
嫣嫣不安地缩在墙角,自进来的一眼后,嫣嫣就没敢再看傅子彦,只是呆呆地微低着头,神思不知飘到了哪去。
她面前这男人给人的压力感实在太大,不论容貌还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气势都让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与自卑。她想,这些东西都是靠优越的环境养成的,要是她自小在他身处的环境中长大,她也能和他一样有这样的气派,只是各人命运如此,谁也无法再改变,没什么可羡慕嫉妒的,而她也懂得知足。如今她最大的希望是能够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以及远离这个男人。
嫣嫣其实有些疑惑,明明白天他好像好像避她如蛇蝎一般,为何现在又要见她?不会心血来潮又要逼她喝酒?念及此,嫣嫣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内心莫名地涌起一个悲观的念头,或许她永远都逃不掉了。
傅子彦狭长蛊惑的凤眸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站在他不远处的女子,看来看去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骨瘦如柴,畏畏缩缩,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不过容貌算得上清秀,肌肤也算白皙,然他阅女无数,美丽的女人他见多了,与那些女人相比,他觉得她很普通,普通到在人群中见到她,他连一眼都懒得施舍那一类。
但就在昨夜,他竟然被这女子蛊惑了,差点和她做了出格之事,光想想,傅子彦就不能接受,他确定自己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更没有吃窝边草的嗜好。
想来想去,他昨夜大概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那绝对不是他的本意。想到那一吻,傅子彦内心莫名地有些烦躁,又担心她记起昨夜之事,凤眸微凝,看向她,忽然厉声试探,“你好大的胆子!”
嫣嫣猝不及防被他一吓,腿一发软,“噗通”一声,竟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连脸也变得惨白没了血色。在嫣嫣心目中,眼前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好比阎罗王,轻而易举就能夺去她的性命。
傅子彦长眉不觉皱起,一双凤眸不悦地眯起,“你就这么怕我?”说不清为何,她这反应令他更加烦躁。
“怕……”嫣嫣刚要点头,对上傅子彦暗含着怒气的双眸,连忙又摇摇头,战战兢兢地违心道:“不怕……我只是觉得腿有点麻……”
腿麻?亏她说得出口,满脸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傅子彦莫名气乐了,冷声道:“站起来。”
嫣嫣慌忙站起,一刻不敢犹豫,只是身体依旧不受控地轻颤着,唇也打着哆嗦,她连忙咬紧了牙关,如小鹿般畏怯的水雾双眸害怕地看了傅子彦一眼。
傅子彦脸又沉了,压下那股子烦躁,
他起身下榻,宽敞飘逸的长袍轻晃间,人已至敞开着的窗边。
他视线落下窗外的雨,幽幽的夜色笼着他的半边脸,令他看起来显得有些落寞。
嫣嫣静静地站立着,不敢打扰他。
“昨夜的事,你可还记得?”他忽然开口,低沉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慵懒,像是随口一问。
嫣嫣不敢抬头,“回王爷,不记得了。”
傅子彦回眸,盯紧她的脸,语气和缓,“真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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