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寻了借口要出门转转，纪筱禾才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从这里，如果不坐地铁，要到你所在酒店附近的话，首先要先坐上我们刚刚来的大巴，坐到长途汽车终点站，然后再从终点站转两趟公交才能到达，单程至少要两个多小时。”
时夏看着头顶的槐花，慢慢说道。
随着风的路过，会有几瓣浅浅飘下。
“去两个小时，回来两个小时，每天在路上的时间就是四个小时，天不亮就要出门，天黑才能回家，而在这四个小时里，肖奶奶还要背着几十斤菜一起奔波。”
肖奶奶唯一的生计，就是把家里种的一点菜带到城里，用苦力和金钱赚一点儿菜钱。
价格跟城里的超市相比，也低得多。
为什么要折腾那么远，是因为在这里，这个小地方，家家户户都有菜吃，根本卖不出去，她的儿子几年前工地受伤，人是救回来了，但再也不能动了，只能躺在床上。
只有母子两人的家庭，肖奶奶更是要辛苦，起早贪黑，糊口都难，更别提儿子的药钱。
时夏就是在大晚上看到的肖奶奶。
老人靠在墙角的树边，占着一点小地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儿还有个卖菜的。
那天晚上，她带走了老人剩下的所有菜，往后几天，都是如此。
但奶奶知道她买回去都是自己家里吃后，担心时夏是为了帮她才如此，执意不让时夏再多买了，只给她2-3人的分量。
天天看着既要避着检查，又要到很晚才舍得回家的肖奶奶，时夏没有办法，只能将肖奶奶的位置发上了网。
好心人很多，肖奶奶的菜好又实惠，大家都很喜欢，纷纷闻讯而来。
肖奶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了同伴一起，是同村的另一位奶奶。
后来没过几天，附近的一家饭店找来了，说是要奶奶以后直接把菜送到店里，可以按市场价结账。
两个奶奶懵了，直觉这是个骗子，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们之前可是便宜守一天都卖不完的！
生怕被骗的肖奶奶不答应，看到财大气粗的饭店老板直接给了2000定金更是不敢接。
哪有可能会天降好运？
饭店老板也是无奈，想要帮人但是却不被相信，只能找到最先帮忙的发布者时夏。
时夏得知以后，和饭店老板一起去找了奶奶，奶奶们这才相信，好运是真的砸在她们头上了。
饭店老板也不需要奶奶们天天送，两三天一次就行，菜新鲜实惠，有的时候得空老板还会直接开车到大巴总站去接菜，奶奶们能省一段路。
“那你说的遗照是？”这些纪筱禾都明白了，但是时夏说的遗照，他不能理解。
“给你……”看张照片……
后面几个字还好时夏及时收住了。
她咬了下嘴唇，差点儿就说出不该说的了。
纪筱禾：“给我什么？”
“没啥，给你说，告诉你。”
时夏相机滑着，自己找到了那张照片。
是奶奶们抱着菜笑得开怀的照片。
其实前面还有一张，时夏往前滑了一些，昏黄的路灯下，两个奶奶坐在墙角，热络地招呼着买菜的人。
时夏之前把照片打出来，送给了奶奶们，跟肖奶奶一起的王奶奶看着照片许久，说了一句话，让时夏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王奶奶抚摸着照片上笑着的自己：“真好，以后人没了不怕没照片了。”
两个奶奶在一张照片上，肖奶奶听了唾了一句：“别说这不吉利的。”
不过转头又说：“回去记得剪开把我的那半给我，没想到死了以后还会跟你用一张照片上的。”
说完看时夏有点懵的样子，肖奶奶赶紧跟人解释：“好姑娘，别怕，谢谢你给我们拍的照片，我们一辈子就没拍过这么好看的照片，跟艺术照似的，你别觉得不吉利啊，我们是真喜欢，很开心。”
“太开心了。”王奶奶说着还抹了下眼睛：“不怕走了别人到我坟前都不知道我长啥样了。”
时夏听得心里很沉重，没想到随手拍的照片竟然对奶奶们有这么大的意义。
“我给你们再拍一次吧！”
穿上喜欢的衣服，在最熟悉的地方，再好好拍一次，而不是一个简单的路边随手。
冲动吗？时夏是冲动说出口的，但是说出口之后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是一时冲动，特别是在看到两位奶奶眼中闪着惊讶的亮光时。
时夏说的时候眼睛都在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并没有注意到纪筱禾也看着照片的视线。
昏暗的灯光下，粗布麻衣，手上脸上处处都有灰，但是笑容却格外亮，发自真心。
“肖奶奶说，在她们这里有很多空巢老人，有的孩子在外打工常年不回家，有的家里就只剩自己了，就像王奶奶，已经自己一个人很久了。”
“王奶奶每天都会出门，找人玩或者就单纯地坐在外面，她怕自己如果一直一个人呆在家里的话，可能哪天突然没了都没人知道，天天出门最起码大家能发现异常。”
时夏看着头顶的老槐树，这是肖奶奶告诉她的。
肖奶奶说，她们这里有一棵百年老槐树，到了季节，开花开得比其他槐树都要早，等它开满了，其他的也就陆续跟上了。
而她家就在这棵百年老槐树后面。
刚刚走来的一路上，确是如此，其他还只是花苞，头顶的这棵已经盛开了。
只是不知道，开得早，会不会落得也早。
“你们是谁呀？”一个满头扎着朝天啾的小姑娘在后面看着他们好奇问道，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冰块在啃。
不是纯冰块，时夏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有年代感的东西，小时候她也爱吃！
一毛钱一袋的汽水，在夏天小卖部的冰柜里最畅销，各种颜色，一块就能吸好久。
小姑娘看着这个盯着自己汽冰的漂亮姐姐，护食往后退了一步：“我就这一个，不能给你的！”
时夏好笑：“我不抢你的，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在哪里可以买到？”
小姑娘松了口气：“可以啊，我带你们去！”
时夏去跟振刚说了一声，然后带着纪筱禾跟小孩走。
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满头的朝天啾都在晃：“你们是哪家的哥哥姐姐啊？李婶婶家的还是肖姥姥家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们？是也很久没回来了吗？”
“没有见过我们还带着我们走，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不怕，这是我家，我一叫就有叔叔婶婶来帮我，还有大黑二黄，该怕的是你们。”
“大黑二黄？”纪筱禾问道。
“我的好朋友，他们也在附近，我叫出来给你们见见啊？”
然后在小姑娘的呼唤下，时夏眼睁睁看着两条大狼狗从旁边胡同里冲出，直冲着她们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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