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不但言明他们的跟脚,还说明了自己在此隐世的原因,六人也回了拱手礼。
张姓军士却毫不含糊,要问个清楚:“住持是要我们将他们送到哪里?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们?毕竟过了江,便全是陆路了,我们是去京上求援的,脚程可不能慢,要是慢了,每天里死的人会越多。”
那马姓军士也连连点头接茬:“就是,张头儿说的没有错,若不是因为渡江船今日才能从这边岸上出发,我们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好军爷,我和姐姐不怕苦的,我们从百里村一路过来,不知道有多苦,都挨过来了。而且,家里人还在的时候,我们也会骑马。”
家里难道是大户吗?还有马!
这么点的小孩子,怎么就会骑马?
就算是会骑马,又能骑着跑多远?
何况还有个女孩子。
“两个孩子,那边若是没有人接应,到哪里都是危险的,还不如就在庙里待着。若是有亲朋来接应,那还不如让他亲自或者找人来北面一趟,把孩子带走,岂不是更好?”
张头儿顺势摇头不同意。
老和尚上前一步,对着他摇头:“那家的亲戚,现在来不了,恐怕亲戚再过几天也没了。但总归南边要比北面好,这里离永信才多远,再不走,叛军来到,他们在这儿死得更快!”
“那这家亲戚是?”张头将头凑了过去。
住持却没有再上前,只是躬腰说道:“魏百谏!”
几人一听,肃然起敬。
魏百谏,不叫魏百谏,百谏只是一个官位,负责上对皇室,下对朝官司谏言谏行。
魏百谏上任三十载,算是开国良臣,他鞠躬尽瘁,一直鞭策着皇上和百官。
曾经的他,拿着天威鞭,鞭过皇上,打过失职之臣。
皇上一直兢兢业业,终究在当政二十年时爆发了,不再忍魏百谏的唠叨,把他的天威鞭给褫了,又聘了些华而不实的新人架空了御史台,就这样魏百谏消停十年。
就在上个月,魏百谏最后一次上殿里,本是请辞回乡,但是还是忍不住劝谏皇上。
结果他被皇上骂老匹夫,给点脸往脖子上爬,除了被骂,还被皇上用那天威鞭抽了五十下。
打得遍体鳞伤,痛在身上,伤在心里,加上年势已高,魏百谏当场就要驾鹤西去。
皇上一看不好,怕沾了晦气,忙叫人拖他回御史府里,不再搭理,照样天天歌舞不断。
现在的魏百谏也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吧。
张头儿点点头,转向官蓝夹衣:“阿陌,你看?”
原来他叫阿陌,住持心想。
阿陌也不再沉默:“那这两个孩子和那魏大人又是什么关系?有什么信物没有?”
住持又要开口,阿陌用头指了那小男孩一下:“让他自己说!”
到底是不信他这个三十年前的败将,住持反过身来点头示意小男孩,让他来说。
“我叫七仔。”小男孩抑着不由自主抽泣,尽量咬字清楚:“我外公是魏忠国,信物是这个。”他从衣内掏出挂脖子上的项链,是个材质不是很好的白玉斧头,旁边却对称的攒着三对粉色荷花雕珠。
阿陌不禁眉头皱了皱,这信物也太粉里粉气了些。他又问:“可还有文书?”
七仔眨眨眼,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因为他没有文书,连封信都没有,他胸部快速地起伏起来,因为没有办法回答,没有办法证明,就开始哭了。
阿陌听了心里烦,对着老和尚说:“去会会他姐姐,既然是姐姐,说不定文书在她那里。”
七仔听了,忙抹了把眼泪:“我来带路。”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后山的木屋。七仔挡着门,不让进:“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不要进来。就在外面问!”
阿陌可不管这么多,直接往里冲,边冲还边气人:“你俩要是跟着我们,我们少不得得一人带一个,那时还管男女大防?别闹笑了!”
“那就叫七仔看他姐姐穿戴齐整没有!”老和尚有点生硬地拦着阿陌,“进去说话就进去说话,这点脸面总要全了。”
阿陌硬顶了顶,没有顶动,看着老和尚一字一句的说:“这时就看你的面子,全了他们这点脸面,只是我要说清楚,过了江,可就真的没有脸面可言了。”
“恶人能做一天善事,也是自己修的功德,只愿恶人能天天做善事。”老和尚也一字一句的说。
而里屋,传来两声女子的轻咳,一阵窸窸窣窣,复又有汲鞋的声音:“住持爷爷,我醒着呢,现在好了,都进来吧。”
几人齐齐进了屋,被女孩身上没有外衬的灰色破枊絮棉衣夺了眼球。
棉衣太大了,因此她在腰间揽了一条麻绳,还是显了小有发育的身段儿,脚上却是大冬天穿的棉捂笼鞋高靴,那靴身到了膝盖上,依旧是用麻绳扎紧,屁股和大腿上,看得出是条柳絮马裤,扎在靴里。
再回看她长什么模样时,几人都觉“动人心魄”,那一身奇特装束比起这模样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见那女子挽着个妇人发,发丝略黄,像长期吃得不好,瓜子脸又消瘦,似是轻轻一割就能挨着骨头,弯弯柳叶眉下挂着双大桃花眼,真真有阿陌的内眦眼两个大。
而那双眼睛倒是没有像吃了观音土的人往外突,同常人无异,眼角轻飞扬,轻轻一眨,像是要问人心是否舍得,那唇珠倒是饱满,但是发白,像是病中未愈。
几人忽然就明白住持为什么不相信那些过江居士了,这女孩的长相,到哪里都会让人走不动吧,这分明就是个祸水啊!!!
而女孩似乎没有察觉众人对她的注目里。她本准备了四张椅子,但是当抬头看时,却见到了八个人,就忙跑到床边,去撤床板下的凳子。
尝试几次未过,自己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差点倒下,但到底碰到了旁边的水盆架,水盆架倒砸在地上“咣当”一声,这才使几人回过神来。
几人忙上前,帮着把水盆架子扶起来,又把她床下的凳子扯了出来。
而女孩自己麻利地爬了起来。
“谢谢军爷!”她声音甜糯可人,似是一股汪泉流入六人的耳朵。
听到这声音,几人都自觉避过她的眼神。
而似乎,这位小姐的眼中闪出一丝不屑,但是很快隐没不见:“住持爷爷,这便是昨日里您说会带我们过江的人么?”
“是的,就是他们了。都是军士,而且是吴家军,你就放心吧,该可以安全渡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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